赤城　“让这段长城自生自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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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叶神长城寻访路之三十七


转载媒体：南方都市报　作者：张国栋 王涛 丰雷 陈以怀　 发表日期：2007-9-4　

赤城自古为军事重地，历史上战火不断。元代成为连结上都和大都的主要驿道，明代被称为“京畿屏障”，护卫北京。


赤城独石口，一名摄影爱好者正在拍摄古城墙。扼守长城南北要道的古镇独石口，因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而成为历史上的边防重地。

赤城，一座因长城而生的县城，与北京一山之隔。命中注定，是要为北京做出牺牲的。就像他的名字，让人一下子就想到无私奉献。
　　赤诚之心自古有之，身为军事重地，赤城历史上战火不断，元代成为连结上都和大都的主要驿道，明代被称为“京畿屏障”，护卫北京。世事轮回，赤诚之心未变，如今，赤城充当着京津生态屏障、首都饮用水源基地、绿色食品供应基地等多重角色。
　　在利益和责任二者之间，至今仍为国家扶贫重点县的赤城选择了后者。他们知道，自己的肩上还有一个更重的担子：给北京——祖国的首都供水。　　
　　
　　守着长城“啃”长城
　　温饱问题困扰百姓，因此赤城博物馆老馆长李树涛对当地人的无知较为宽容
　　74岁的尹海长至今仍小心翼翼保存着祖宗400年前的画像。今年春节，赤城县的摄影师翻拍了画像，尹海长不情愿地摆起了长者的架子，同样小心翼翼地向摄影师提要求多洗几份，他想给儿孙们一人一份，让儿孙们记住祖宗，记住尹家是从哪里来的。尹海长一家是满族，老家在长白山三道沟，本不是河北赤城独石口青羊沟人。除了小儿子尹桂珍倒插门娶了汉族媳妇，家族中就再也没有汉族血统。
　　尹海长家所在的独石口乡在赤城县北50公里，为外长城南北的交通要口，形势险要。因南有独石屹立平地，上有独石庙而得名。明初建城堡，宣德五年（1430年）移开平卫治此。为明朝屏障漠北的塞外雄关之一，和古北口、喜峰口合称为“塞上三口”，有“盖京师之肩背在独石口也”之谓。明正统末陷于瓦剌部，景泰三年（1452年）恢复。后屡次增筑，万历年间（1573－1620年）修治后，上北路参将驻此。至今城基本保存完好，用砖石砌筑，十分坚固。
　　赤城的兴盛与没落，一直跟随其拱卫北京的战略地位的变化而变化。事实上，自清代撤消长城防务后，赤城境内的万里长城就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中，目前，还能看得见墙体和保存较完好的长城已不多了。
　　守长城，就是为了守北京，保卫北京的战略任务逐渐淡化，赤城随之被边缘化。不但长城在自生自灭，这里的人也在自生自灭。因为贫穷，曾经守护长城的人，顺理成章打起长城的主意。
　　“不仅大规模的农业开发破坏长城，当地人为了生存也曾大规模破坏长城，”赤城县政府办公室长城专家明晓东说，赤城长城沿线不少村镇随处可见用长城砖石修建的民居、围墙、牲口棚，很多老百姓还在长城边上放牧，无不摧残长城。
　　赤城博物馆老馆长李树涛也是长城迷，20余年的研究经历中，她看到了不少痛心疾首的事。她说，长城沿线村落的居民大多是戍边将士的后代，但是，随着长城作用的淡化，很多居民不懂长城的历史和价值，在长城上挖洞做放羊的避雨处，在长城上挖洞做菜窖。赤城三岔口的居民认为长城的土肥，甚至在长城上种地。
　　守着长城不知能干啥，温饱问题困扰着百姓，何谈提高百姓保护长城的意识。李树涛和明晓东的想法一致，均对当地人的无知举动较为宽容。毁灭长城的第一杀手是生态环境变化。明晓东坦言，赤城长城多为土长城、石长城，因战事频繁，赤城长城本来就很残破，被老百姓称作“石头笼子”。由于过度的农业开发造成生态环境恶化，赤城长城大部分夯土墙体处于坍塌和风沙掩埋中。
　　
　　保护不成谈何开发
　　赤城县曾打算开发这几处长城旅游项目，但是就因为没钱，连路都没法修
　　受贫困的困扰，赤城县政府保护长城的举动也很尴尬——省里制作好的大理石保护标志，县里没钱请人竖到指定地点。直到两年前，赤城连公务员的工资都开不出。
　　李树涛清楚记得，1982年，河北省首次普查长城后，赤城县积极响应制作了一些水泥保护标志，因没有资金，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周末参加义务劳动，将保护标志竖立在各处长城遗迹边。迫不得已，博物馆只能让破坏长城的牧羊人帮忙看护保护标志。
　　2000年，河北省统一制作了大理石保护标志。拿李树涛的话说，赤城的长城遗迹多了去了，就连保护标志都拉来了两大卡车，但是，看到这么多保护标志，博物馆的人却犯愁了——这么好的保护标志是有了，但是，没钱将保护标志竖到各处长城遗迹去。
　　“按要求，5华里长城要立一块保护标志，但是直到最后，我们也才立了10多块”，李树涛说，县里当时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哪有钱竖保护标志。没办法，博物馆的人又义务劳动，但到现在还没弄完，还有很多保护标志堆在办公室呢。
　　守着众多古长城就什么也得不到吗？李树涛说，县里也想过搞旅游。但是，没钱，连保护都谈不上，何谈开发。
　　独石口、赵家庄范围的长城保护得相对较好，赤城县曾打算开发这几处长城旅游项目，但是就因为没钱，连路都没法修，路通不进去，旅游开发自然泡汤。
　　李树涛说，直到这几年，因为开发温泉旅游，通往独石口的路才修好了，独石口长城作为温泉旅游附带项目才有些开发，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收过门票，仅仅是附带项目而已。
　　近些年，泛滥的“征服长城”行为，更打消了赤城搞长城旅游项目的念头。李树涛说，在赤城境内长城沿线，一些人热衷于“征服”自然状态下的“野长城”，或驾驶汽车径直驶上长城，或徒步攀爬蹬踏墙体，并为此“壮举”欢呼不已，这些行为加剧了对长城的损坏。
　　“征服者”不尊重长城的行为伤了赤城人的心。明晓东说，赤城保存相对完好的明长城各段都出现了“征服者”的轮印和足迹，在北高山、赵家庄一带长城上，经常有游客自驾车驶上长城。这几段长城墙体顶部的砖石残破缺损，部分墙体因风雨侵蚀已发生外鼓，但一些越野车却毫无顾忌地开了上去，汽车前轮甚至轧到了外墙体边缘。
　　此外，近年来，驾驶飞机、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滑板等各种形式飞越长城“征服长城”的活动接连不断，也对长城墙体造成直接或间接的破坏。
　　明晓东心痛坦言，赤城人想靠长城脱贫，但是若是这样，赤城人不干。现在看来，赤城长城的研究价值大于旅游开发价值，虽然没钱保护，但开发破坏更严重，就让赤城长城呆在深山里吧，自生自灭也好。
　　
　　责任重担制约发展
　　赤城并不缺少矿产等资源，但为了涵养水源，赤城县近年来逐年减少开发项目
　　赤城的贫困，与保卫保障北京有直接关系。至今仍为国家扶贫重点县的赤城并不缺少矿产等资源。
　　明晓东说，赤城县是矿产资源大县，且矿产资源开发是全县经济支柱，占全部财政收入的70％以上，全县已探明的矿藏有36种。其中，铁矿、黄金、白银、铅锌金属储量丰富，开发潜力大、前景好。但为保护生态，赤城县忍痛割爱，砍掉了70多个可能造成水源污染的经济合作项目，关停、压缩了高能耗矿山、选厂、化肥厂、造纸厂、人造板厂等企业59个，致使县财政每年减收5000万元，企业直接损失8000万元，造成910人下岗。
　　放着发财的矿产不开，赤城人继续不开窍。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肩上还有一个更重的担子：给北京——祖国的首都供水。
　　密云水库是北京市首屈一指的饮用水源基地，北京市民所饮用的三杯水中，就有两杯来自密云水库。这库生命之水的源头就来自于赤城县。
　　但赤城是缺水山区。明晓东说，这里“八山一水半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
　　水，对于发展山区经济，特别是发展畜牧业，提高当地群众的生活水平，是很重要的；对于有条件的地方，把旱田变成水田，是很重要的；对于合理开采矿产资源，也是很重要的。然而，这些项目，赤城县近年来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在逐年减少。2002年以后，全县的羊只从56万减少到11万，可浇地由17万亩减少到4万亩，污染水源的小化肥厂、小造纸厂、小制板厂等关停了59个。
　　这就是为了给北京多供水，供好水。据明晓东介绍，白河的发源地独石口镇有位妇女叫梁淑玲，她家养了110只羊，2004年全部卖掉了，她说：“羊在山上放牧，破坏水土保持，影响北京供水，这样的事，我不干了。”
　　命中注定，是要为北京做出牺牲的。上世纪80年代，为支援白河堡水库建设，后城镇两个村庄被淹没，淹没土地500亩。如今，赤城充当着京津生态屏障、首都饮用水源基地、绿色食品供应基地等多重角色。
　　为减少植被破坏，涵养水源，从2002年12月1日开始，赤城县实施了全面禁牧措施，使全县养羊总量由56万只锐减到9万只，现仍在减少，随着牲畜数量锐减，农民收入也大幅度下降，年减少收入6500万元。
　　如果无条件地牺牲下去，赤城可能永远不能改变贫困的现状。为此，赤城人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明晓东介绍，赤城已经呼吁北京将自己列为特殊区域，要求北京制定特殊政策，给予倾斜支持。赤城要求北京加大建设资金支持，要求北京在第二产业转移上优先考虑赤城，要求建立完善用水补偿机制，变“无偿输水”为“有偿用水”，并且提高工程造林补助标准和抚育管护费用，提高赤城人造林的积极性。
　　“莫道塞外风沙地，此处却有四时春。”明晓东说，赤城将以赤诚之心，拱卫首都再筑“绿色长城”。　

山居秋茗于 2008-06-20 19:46:56 发表在分类：长城日志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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