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2005年3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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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天之内,三个和我混的最熟的朋友纷纷出了怪事。
老A是个花痴、购物狂、癫痫症患者和减肥爱好者,她每天叨唠周围的吃、喝、拉、撒、睡、炮友、男友、爱情、奸情无法停止,直到那一天,当她鬼使神差地路过亲亲八宝粥厂的时候,顿悟原来反反复复的人生与欲望的煎熬也可以熬出上品,于是马上换下她的一身名牌,换上围裙投身到了熬粥的事业中去。
老B是个酒鬼、疯子、无可救药的抑郁症患者和狂想症患者,他终生的理想是活捉到一头凤凰,随后享受由此带来的甜美幸福的生活。就在两天以前,也就是老A去熬粥的那天下午,他忽然带着一只平谷捉来的柴鸡去找动物园园长,非说自己实现了理想,在一顿争辩后,他和柴鸡一起被管理员关进了一个笼子里,受票展出。
老C是个无与伦比的懒蛋、网络爱好者、肥胖症患者和伪忧郁症患者,他每天的乐趣就是把网上的资源一一下载到自己的硬盘上,看着仍来仍去的文件露出痴痴的深情,在同一天的后半夜,也是一场大雪下的正酣时,温度适度合适的房间里,他终于在电脑前沉淀成了一尊面无表情的佛,敲一敲,梆梆做响,还是上好的红木。
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实在想不通这三件事之间的联系,但我却从那一天开始变得惶恐无措,坐立不安,我的MSN上没有了他们的影子,我每隔10秒钟就要推开屏幕看一次手机,里面没有了他们有聊或无聊时发来的短信,我晃动积水的大脑袋,发现我的周围忽然没有了声音,而全身上下却充满了不安和慌张。
2.
于是,我决定离开。
我收拾了每天要往脸上抹的防水腻子,画睫毛用的金鸡鞋油儿以及带有小熟儿味道的ANNA SUI娃娃香水、换洗的衣服和几本正在看的书,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它塞在了枕头底下,但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身回来,走到床边,把它从枕头底下重新拿出,塞进了贴身的口袋。
下车的地方叫兴隆县,属于河北省。我不会跑的太远,更不愿意去农村,因为我深恶痛绝的就是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随意大小便。这个县城挨着一座著名的山,11年前我曾经来过,但那次迎接我的是一场暴雨和山洪,由于路断了不能乘车,于是我急中生智从山上顺流而下一直漂流到渤海湾,从天津坐船才算回了家。
之后的几年中,我还来过两次,这里修建了供旅行者群居群宿的所谓山庄,看上去虽不算窗明几净,但还有叫床服务:每天早上7点,一个长的和我婆婆一样的老太太准时蹲在床边轻轻推醒你,起床了闺女!我喜欢这样小的县城,就像狗子说的,城市有的它全有,但没那么多人,更何况现在是冬天,这里更是人烟稀少,这座我十几年来一直没有登顶过的山这次依然因封山而无法到达顶端,但无所谓,我并不想回到过去,而只是想逃开现在。
3.
我住在了一家叫悦来客栈的地方,好像每个武侠小说里都有这样一家客栈。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可疑的店小二和妖娆的女老板,这里只有几只走着不同时间的钟和漏水的马桶。
客栈外面8步之遥有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餐厅,我点了一个菠菜炒鸡蛋、一个蛋炒饭、一个西柿蛋汤和两瓶啤酒。
上来才发现一股子鸡屎味儿黄灿灿一片。
录音机里撕拉撕拉放着的居然是老鼠爱大米
能换个别的吗老板,我把头扎进鞋坷垃里说。
换,换昨二子给的外国歌儿,老板对吧台后面的小伙子喊到
三妙钟后,饭馆里撕拉撕拉地响起了猫王走形的声音,
FUCK me tender, FUCK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FUCK you so
。。。。。
习惯性的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
我知道它不会再响,有可能发给我消息的三个人一个变成了木头,一个正在粥厂熬粥,一个此时正被关在笼子里拉着凤爪窃窃私语。于是,当我满满端起一杯酒,也同样敬了我的手机一杯。您也该歇歇了。
此时,窗外的天全黑透了。
4.
我喜欢白日做梦,或者用个好听点的词就是幻想。
在我只有6岁的时候,我曾幻想整个学校都是我的,我有自己的办公室,操场和教室,拉开抽屉,满满的都是各种款式的香橡皮。还有一个骑着小三轮的老头儿,每天给我送一百块钱。
后来,我幻想我可以是费翔的女朋友,和他牵着手一起散步,并在他被歌迷围攻的时候静静的在一旁等候(说明俺从小不仅俗,还辣莫局气)。。。。
再后来,我长大了,开始幻想一些更加具体的生活,但一样都是通通不可能得到的生活。在幻想中,我可以心碎,可以幸福,可以勇敢,可以落泪,甚至,可以死亡。只是不再幻想真的会有神仙出现,让这一切都变成现实,因为任何的现实都是无药可救。
再后来,我懒得成天幻想了,只是偶尔为之,但我知道,这些都是虚构,是幻影,是阳光下的气泡,是胡说八道。
老B曾经对我说,我们的生活就是一扇门的里和外,推开门走出去就和所有的人一样,关起门来才是我们自己的那一份。
但我自己的那一份又在哪里呢?它真的存在吗?还是它也只存在于虚无之中,和无数的气泡一起蒸腾、漂浮,然后在阳光下消失无综?
5.
山路上铺满了冬天积攒下来的陈雪,而天却蓝得让人心慌。
随风翻飞的是纤细而干枯的草叶和一色的枝柯。
我看不到山峦起伏,只有眼前的白雪皑皑,黑色的土地和深深浅浅灰色的冰层。
偶尔午后淳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掩映,会刺痛我的双眼。
没有人,只有脚步和心跳的声音,巨大的寂寞感充斥在山林间的每个角落,让人不敢前行。
我忽然明白,繁华和热烈是一种吸力,可以让沉浸于其中的人们忘记伤痕,尽情欢愉,而寂寥则是一种强大的斥力,让你望而却步,深深敬畏。
这也许就是我们为什么总拼命寻找欢乐而去逃避孤独的原因吧。
宿醉的感觉让我的脚下发飘,我得承认,昨晚确实喝了太多的酒。
从大红灯笼填饱鸡粪离开后,在一家将要关门的小店我又买了2瓶云湖啤酒和一个牛栏山小二锅头,装在塑料袋子里面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悦来客栈。
房间里的空调像洗衣机一样发出轰鸣,电视刺刺啦啦的看不出个所以然,而床却比用了高露洁的牙齿还要坚硬。
我几乎没有独自饮酒的经历,就像我几乎从未单独出过远门。A型血事儿B的本性让我只与喜欢的人一起做这两件喜欢的事情,但今晚却不同。
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音乐,手机也因为喝了酒而变成了一只漂亮的鞋靶子,而这些,在一天以前还是我生活的全部。
没有了朋友,没有了联络,没有了羞辱别人和被别人羞辱的机会,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赤条条的一无所有。那种说不出的慌张梗在喉头,我只能用酒把它冲下,排出,也许还可以随着抽水马桶的水流一起消失、直到忘记。
窗外黑色的天空沉寂而陌生。
我想像着那个我熟悉的城市里的灯火,回忆着我爱着的每个人的面孔,而他们此时在做什么?
我想起了老A。想起了和她一起有过的狂欢和寂寥,那些在灯火明处的笑声和隐藏在阴影中的泪水。想起她说,我们都是镜头感太强的人,永远无法忽略无形中的眼睛从而终究也无法放纵。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而这些无奈总偏爱那些可以在它面前保持着镇定的人。
我还想起了老B。他是我的血亲,是我的大姨妈,儿子或大表哥。我喜欢看他眼睛里欢乐和忧愁在瞬间的转换,喜欢他唇边的甜蜜和苦涩交融的表情,喜欢100年前,我们就可以一句接一句的喊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还有老C,从娘胎里就和我是天生的一对。我们犹如影子般的在一起嬉戏、忧愁、恶毒或是善良。当我在操场上被罚站时,他就是投在攀登架上我的影子,而当我流连在深夜不知何去何从时,他就是我发出的那一声叹息。
酒在我面前一杯又一杯的消失,夜晚也一起消失了。
醒着时,可以饶开心里的那些粑粑进入无知者无畏的快活状态,
醉酒后,却总是百发百中的让自己在大粪里一脚深一脚浅的徘徊。
6.
黄昏到来时,我终于走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上。
可以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无边无际,无数不知寂寞的树木在这里年年岁岁、花开花落。
面前伫立着一根石柱冲向天空,他们管这叫仙人石,而我却觉得丫更像是一根生殖崇拜的JB柱。11年前,在他下面我吃掉了村长分配发放的第一份口粮,而下山后,村庄就不见了,儿子有了孙子。
远处山边的天空由琥珀色变成金黄再变成一片彤红,像寒冷中的火焰在舔嗜着失火的天堂。
意念中,此时有口琴的声音渐渐悠扬,但实际上,风中只有我痴立于此,带着被夕阳染成红色的面颊、头发和眼睛。
冰老于
2007-05-23 16:12:32 发表在分类:
瞎走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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