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at Escape
Forgive us our trespasses, As we forgive those who have trespassed against us. 
 

2004-05-24 Mon

涞源,那些写在大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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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路上

去涞源寻踪抗战遗迹起源于拜读成大林先生的《长城与抗战烽火》,一直以为长城只是作为一种久远的历史承载横亘在北方的关山河川,先生此文使我产生了另一种感情,一种对先辈和故事的仰慕、对河山和历史的景仰。那些写在崇山峻岭、雄关险隘的传奇,是我无法抑制的冲动和想往。这种情绪酝酿了整整一个春季,接着就是五一了,幸得老普、大鹰、随手等小站前辈再次赴涞源考察和补充相关长城抗战资料,我因而得以达成夙愿。
三日早晨,习惯了睡懒觉的我早早的起来洗漱完毕赶往新兴桥,没想到还是最后一个赶到的队员,匆忙之间还没来得及熟悉小站诸位网友就匆匆上车南行而去。同车的有秋阳、老孟、OnOn,巧合的是我们四人都是首次参加小站的活动,道是新手见新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特别是秋阳,千里迢迢的从四川赶回来还要为我们驾车,为的是能重走一遍他父亲当年在晋察冀边区战斗的路线。
四辆车一路疾驰沿京石高速到高碑店出了高速折向西,经112国道过涞水、易县、清西陵,时间匆忙也没待停留,过西陵后离开112国道往川里方向开去,爬上盘山公路顶部拐入河谷后到达我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黄土岭战斗遗址。
黄土岭因为1939年11月7日黄土岭伏击战中八路军杨成武部在此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而闻名。现在该地区依然留存有杨成武亲自题写的黄土岭战斗纪念碑(馆)、日军报复性屠杀罹难民众纪念碑以及当年击毙阿部规秀的小屋。黄土岭战斗纪念碑(馆)位于公路旁的一个农家小院内,大约人们习以为常了所以也少有珍视,整个景象很是破败,很难找到雄壮肃穆的感受。倒是期对面山头上的罹难民众纪念碑在一个小小的亭子的遮蔽下别有一种倾诉历史的感觉。
击毙阿部规秀的小屋子现今依然是当年的老乡家住着,甚至连房屋的格局也没有变化,只是当年战战兢兢躲在床上的小鬼如今已是耄耋老人。老人讲述了他经历过的日军侵占房屋作为战斗指挥部、阿部规秀在此指挥扫荡和八路军在对面山头炮轰指挥部的历史,虽是陈年旧事,可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此时重提,尤在当年。旁有老人,问及八路、杨成武、小鬼子都说起来滔滔不绝,只是那些故去的人和事情,除了他们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和关心?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寻访这个小院不给钱是休想就此抽身的,当年的老区如今竟是若是景观,倒是始料未及。
继续前行,这才注意到两旁的山势开始险峻,怪石林立有如犬牙,暗忖难怪当年鬼子会在这一段地方被伏击。途中路过路口去往狼牙山,时间关系我们也未能成行。
再往前就是川里了,一行人在此停了下来就餐,全体队员得以在餐桌上相互熟悉起来。老郑、飞狐、波罗怪、弘一、擦擦、格桑,一个个接下来的行程中熟悉的名字从此再也没法忘记。这顿饭应该作为我们此次抗战寻踪计划的誓师大会吧?大家相互介绍了自己,说了说此行的大致想法。餐桌上不时僧多肉少的景象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其乐也融融。
饭足歇好之后就再次上路了,细心的波罗搜罗了一大把用过和没有过的一次性木筷,说是供晚上野营引火和就餐之用,此举后来证明实在是太“英明”,要不大家就只好就着手吃东西了吧?
出川里往保定方向大约三公里,就是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医生牺牲地:黄石口。在雁宿崖-黄土岭-摩天岭系列反扫荡(即反日军冬季大扫荡)战斗中,白求恩在孙家庄小庙安置下手术台,救治前线的伤员,当时战斗情况异常激烈,而白大夫却沉着一丝不苟的做着手术!但是白大夫却在此次救助过程中不小心划破手指被感染,在战役后的第四天即11月12日在唐县黄石口村不幸去世。
当年的白大夫不幸去世的小屋如今也是一家农户的居所,在白大夫逝世那间小屋子的外面,有前北京医科大学学生1999年来此保护修缮时留下的“白求恩纪念馆”几个字和粉刷过的墙壁显得很显眼,房子经过他们的修缮能够看出当年的旧制。
白大夫当年临终时躺过的炕床如今已经很残破,房子的外部虽然已经经过北医大的学生修缮,但是内部却还是很破旧,墙上挂的几幅珍贵的历史照片也几乎被时间侵蚀殆尽,屋内还堆满了将要进行庙会的一些纸扎的物事。
进入院子里面,那里的老乡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可惜当年接待白大夫的大娘已经去世,院子里面最老的成员是那位大娘的儿媳,已经年逾九十的老大娘显得极为健朗,说起当年婆婆告诉她的白大夫的旧事极其清晰顺畅,讲完过后甚至意犹未尽的扭起了秧歌。老人说别人都说是白大夫的魂灵保佑她所以她才如此的健康、如此的少有疾病烦扰,一个人的人格可以上升为神灵,可以想象白大夫当年在边区的影响!
老人取出了她珍藏的几张历史照片,其中一张是白求恩大夫绅士打扮的老照片,还有几张是白大夫后人来黄石口寻访的照片,照片保存得极其完好,如此珍贵的照片,确是此行的一个不小的收获。
折回川里,向走马驿方向行进。不时到达唐县境内到达长城的著名关口之一:倒马关。倒马关,顾名思义,光听关名就可以想象当年这个关口是多么险峻,只可以关城旧址依旧,雄关却已不在,只剩下两个关门的残迹和隐约可见的关墙痕迹。
过走马驿沿207国道向阜平方向前行约十公里下国道进入河谷,沿河谷中的简易公路向前开进约二三公里就到达狼牙口。我们在两个河谷交叉的地方停了下来,远远望见了竖在一个小山坡上的王二小纪念碑,一路步行进入了纪念碑下面这块被称作石湖旮瘩的地方。
石湖旮瘩又是一个顾名思义的地方,从外面看肯定不会想到在这个地方里面居然石绝壁林立的死胡同。从外面逐渐向山谷里面走去,在山谷的尽头,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转弯。转过弯,眼前是一个小盆地,即是“石湖旮瘩”。两侧悬崖壁立高达数十米,直上直下如同刀劈,“旮瘩”尽头亦是立壁,一道丈余瀑布飞流而下,形成溪水潺潺流出。在军事上这是一个绝好的口袋阵,当年王二小正是把鬼子引入了这里八路军陈正湘部的埋伏圈,自己也不幸为鬼子残害。
我们一行人带着一束鲜花缓缓爬上了河边那个山坡(大约这正是当年八路埋伏的地方),献花、鞠躬祭奠。这时老普的车里面放出了传送六十余年的《歌唱二小放牛郎》: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 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九月十六那天早上,/ 敌人向一条山沟扫荡,/ 山沟里掩护着后方机关,/ 掩护着几千老乡。/ 正在那十分危急的时候,/ 敌人快要走到山口,/ 昏头昏脑地迷失了方向,/ 抓住了二小要他带路。/ 二小他顺从地走在前面,/ 把敌人带进我们的埋伏圈,/ 四下里乒乓乒乓响起了枪炮,/ 敌人才知道受了骗。/ 敌人把二小挑在枪尖,/ 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 我们那十三岁的二小,/ 可怜他死得这样惨。/ 干部和老乡得到了安全,/ 他却睡在冰冷的山间,/ 他的脸上含着微笑,/ 他的血染红蓝的天。/ 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 它把这个动人的故事传扬,/ 每一个村庄都含着眼泪,/ 歌唱着二小放牛郎。/
只有此刻你才会在歌声中切实感受到少年英雄的壮举,只有此刻你才会产生那种歌唱的激情与欲望,也惟有此刻你才会领会到英雄的作为是多么的震撼!
一行人徐徐下得山坡,在石湖旮瘩里面又好好的观察体会了许久,然后在少年英雄的墓碑下缓缓走出了河谷。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左右,大家商议决定,一部分人前往另一道河谷里面察访一座长城孤楼:“茨字三号台”。;另一部分人前往刘家庄寻访二小墓地。结果是我和老郑、随手、OnOn、波罗、擦擦以及格桑去了孤楼,老普、大鹰、飞狐、弘一、秋阳、老孟去了刘家庄。
且说我们这边,大约十分钟到达了孤楼下面,大家先后爬上了陡坡上的城楼边。进入城楼可得费点功夫,由于台门下部的砖石已经不在,进入敌楼里面得靠垒在墙根得几块摇摇欲坠的砖头。原本以为几位女士会比较难进去的,没想到她们比我们还先进入敌楼,果是巾帼不让须眉。
整座敌楼破损较为严重,孤楼上面匾额尚存,只可惜字迹模糊。上部基本被风化殆尽,而我们晚上寻访当地村民时他们说当年上面还有一门楼,如果真是这样,根据《明长城考实》一书记载,这座楼台可能于位置不祥的茨字四号台有较为密切的联系。敌楼里面损毁也严重,其中几个弧顶感觉几乎是行将掉下来。我们没有久留,出了楼子里面,趁着下午的阳光,老郑、随手、擦擦、OnOn等摄友架起了他们的“炮筒”从不同的角度记录我们见到的这些雄壮与苍老。我却选了个石块坐下来,看着那一座在夕阳下孤独的敌楼、余光映照的群山,心里像大漠中翻滚的沙子一样激烈,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悠远、旷达、辽阔。
天色渐晚,我们先后又回到了开始停车的岔口,不想老普他们早已经回来,仔细打听之下,得知刘家庄是有一座称作二小墓的小土堆,但是人们并不确定,估计时间久远,以讹传讹的事多了,人们也不能确定,据我们后来投宿的张村长介绍说,真正王二小的遗骨已经被他家乡上庄村的人们起回家乡安葬,此言似乎属实尚待考证,限于时间,我们仍旧没能亲自前往寻访。
眼见天色已晚,当晚只能宿营狼牙口了。大家正在为河谷里面风大,选宿营地左右为难时,我们遇见了狼牙口村的张村长,村长热情邀请我等前往他家住宿。大鹰、随手、弘一、飞狐以及我前往“实地考察”以后,回来也撺掇大家去村长家住宿。可是老普似乎仍倾向野营,大家经过一番民主程序过后,最后还是决定住张村长家。
张村长家有三间宽敞的装修得很亮堂的房子,这在狼牙口可不容易。我们没有忍心太过于打搅他们,只是央求张村长为我们少林一堆篝火,张婶为我们熬了一锅粥。在篝火边吃晚饭别有一番韵味,大鹰带来的一大瓶熬得香香的炸酱很快成了抢手货,我的几个馒头也派上了用场(瓜分炸酱)。吃着大家不同的野营食品,感觉很有一种久违的乡情。
大家很快就吃完了晚饭,这时大鹰准备的红色经典派上了用场,《红旗颂》、《歌唱二小放牛郎》、《我的祖国》等等,大家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几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忽然声音和音乐都停止了——不知什么原因停电了,看来老天还是要我们“享受”一下月光下野营的滋味。脚底下火仍然在噼里啪啦的燃着,没有音乐了,大家干脆围着一堆营火自己唱起了那些熟悉的旋律。十五的月光,如水般洒在每个人的身上,那么肆无忌惮,似乎从来没有想到它第二天会被地球的影子蚕食……
村长在火堆里的放了一些土豆,狂歌尽头,这些土豆成了当晚最美的美食(呵呵,大概大大出乎大鹰预料吧?)。当晚我们也没有劳烦他们准备被子、烧炕什么的,我们当晚就在张家的屋子里摆上地席、防潮垫、睡袋过了一夜。疲劳袭来,虽然呼噜声此起彼伏,居然仍旧一宿无梦,一觉天明。
次日老普留下了捐给当地希望小学的文具,虽然恋恋不舍,我们还是离开了这片英雄的土地向涞源县城方向赶去。


老涧于 2004-05-24 17:46:45 发表在分类:梦回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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