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十二年爬长城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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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儿子成了中学生,也成了我的半个顾问。他经常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我。一次,我俩一起看九集电视纪录片《望长城》,演到乌龙沟长城时,男主持人焦建成说了一句话:“乌龙沟长城是第四个八达岭水平的长城!”这让儿子非常得意,他说:“这个判断,我早就告诉过你吧,你还不信。”
1992年春节,我们坐火车在塔崖驿下车,背着吃的喝的在山中穿行40里,终于看到乌龙沟山梁上高大完整的敌楼,在夕阳的映衬下披着金光。我们不顾一切地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天就黑了。那天是初一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亮,没有手电,也没有手杖。冬夜是不能在山上过的,但来时的路已被黑夜淹没了,我只能坐在地上用脚一点点向前探,14岁的儿子跟在后面凭着对地势的感觉,不时地提醒着我。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相依为命”这个词,那是一种相互依靠、相互支撑的力量。过去儿子靠我支撑,现在他也能支撑我了。
随着岁数的增长,儿子由于有了爬长城的经历,对历史越来越感兴趣,后来他顺利地考上北大历史系。最重要的是,他在人生成长过程中学会了观察,有了自己的独立见解,在长城问题上竟能纠错了。
小严:其实夜宿长城也好,朝去夕归也好,只要能看到长城,心里都是一样的满足。在这一点上,我和我爸的目标永远是一致的,我们不是玩户外的,也不算是搞摄影的,更不是什么家,我们只是对长城有着自己的爱好和理解的人,我们都希望能够尽可能多地去发现长城壮丽的一面,特别是别人还未发现到的。
记得1995年开始,我们接触了一个国际长城之友———威廉·林赛,从他那里很偶然地借到了一本印有很多长城老照片的书。通过这些照片,我发现辨认老照片和研究长城的历史变迁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领域。也正是自这时起,我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放到了这个方面,而后在1995、1996年连续两次协助我爸成功地辨认了河北涞源境内的乌龙沟和浮图峪长城照片,更激励了我的信心。其中,沙飞老先生那张《战斗在古长城上》实际拍摄地点的辨认,还历史了一个真相,颇使我欣慰。在此基础上,我的大学毕业论文也做的是关于长城历史沿革变迁的题目。毕业后我虽然没有去从事历史工作,但是一直还在和我爸一起,不断地辨认老照片,不断地去证实我们的判断。我爸比我勤奋,我大多是坐在电脑前瞎指挥,而他经常是一遍一遍地跑到长城上去。我想他从中得到的乐趣,绝不仅仅是发现了什么,而更多的是活得那么的充实且健康。
■感谢我爸带我爬长城,并且教我怎么正确认识这个世界
老严:1994年儿子在河北出的大画册《万里长城》一书中,发现一张航拍的“乌龙沟长城”。16岁的儿子指着照片说,这里不是乌龙沟。我问那该是什么地方?他又仔细地看了半天说:应是乌龙沟的南边。然后他找来地图,指着浮图峪说:“应该在这一带。”为了检验儿子的推断,1995年春节,我和儿子及他的同学史强坐火车去了涞源的浮图峪。在17岁儿子的指点下,我们果然找到了航拍照片的实际拍摄地,儿子准确的判断让我兴奋不已。
1996年10月,中国摄影家协会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为纪念长征60周年举办长城摄影展,主办人摄影家李少白先生要我为照片中的长城标明所在的实际地段。有几张历史老照片是沙飞先生拍的,其中最著名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八路军指挥员提着手枪,另一个八路军战士将机枪架在长城垛口上的,这是出镜最多的表现抗日战争的好照片。这张照片首发在《晋察冀画报》,为配合喜峰口大捷而发表的。1996年以前,照片说明都是“喜峰口的胜利”,实际地点也被大家认作是喜峰口。按说我沿用照抄也无不可,偏巧那天,正在读北大历史系的儿子跑到布展现场帮我定稿。儿子看着这张照片说:“爸,你去查查1995年春节,我跟史强在浮图峪那张合影的背景山脊的轮廓线,我觉得是涞源的浮图峪,而不是迁西的喜峰口。”
1997年春节,为了这张历史名作,我和19岁的儿子及另外三个挚友马骏、方明、王盛宇,特意奔赴大山深处。这段长城纵深数十里,要找到沙飞先生当年的拍摄机位得一步步对照,好在我们还来过两回,范围正不断缩小,夕阳西下时我们来到心中认定的地点,与照片中的两个敌楼小心对照时,奇迹出现了!这里呈现出的是与历史照片中完全一致的地貌,山还是那个山,只是多了些松树。长城还是那个长城,只是破败了许多。唯有八路军抗战将士的身影已在晚风中隐去。由于我们对长城的热爱和儿子的一个推断,我们揭开了一个历史之谜,找到了在我们之前无人知晓的著名历史照片的诞生地点。
事后,我们得知沙飞先生的儿女也在追寻父亲走过的足迹。我有幸在1998年4月把沙飞先生的二女儿王雁和沙飞先生的战友顾棣老师领到我们发现的这个地方,他们都认为我们为沙飞先生办了一件好事。
长城太长了,我发现凭有生之年,我是看不完了。可喜的是儿子也对长城一往情深,虽然他现在要脚踏实地做好手头的工作,但在他今后去面对长城时,我相信儿子他明白,我的心是和他在一起的。
小严:也许是起步得早,我并不像我爸那样觉得长城是看不完的,但我知道唯有勤能补拙,如果不珍惜时间,不要说看不完,就是连已经爬过看过的恐怕也都要忘记了。长城对我来讲已经是一种生活了,是一种追求美和健康的生活。同时追寻长城、研究长城也培养了我一种严肃并且严谨的态度。当然更多的,是帮助我比较早地、比较全面地了解了我的父亲,我想我们对长城的爱是强烈并且一致的,22年的长城情结,也饱含了我们彼此的感情。我无法去感谢修筑长城的人以及长城本身,但是我很感谢我爸带我爬长城,并且教我怎么正确地认识这个世界。
20多年一晃过去了,我爸虽然已经年过60,爬长城的劲头却丝毫不减。我真希望我们能一起再爬20年,甚至更长。
组稿手记
面对长城的壮丽、残破、神秘、荒凉,都会让你心中无法平静。这绝对是一种享受。这种感觉儿子和我一样如醉如痴。
孩子需要关注,陪伴。我借助长城的魅力,让孩子在接近长城的过程中度过成长时期。当初我在业余时间领着六岁的儿子,在北京周边的长城上一处处探寻,转眼就是二十多年。我们基本上探完了北京城区的长城。
接近长城的过程成了我们珍贵的回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使儿子亲近了自然,增长了本领,了解了长城。因儿子的推断,我们揭开了重要的历史谜团,为摄影家沙飞先生一张名照片中的长城找到了出处。
现在儿子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从事教学,实在太忙,只好由我来执笔理个头绪,整个大概。而儿子抽空在网上帮助我做些修改和补充。终于可以向朋友们奉上我们的快乐。
在接近长城的过程中儿子长大了,父子的心相通了,我知足了。
本期临时主编 严欣强
外文局新世界出版社退休人员。学过美术,当过骑兵,装配过机床,编辑生涯25年。
图6 2001年·陈家峪长城 ■摄影/方明
图7 1988年·八达岭长城
严欣强于
2006-03-31 23:40:54 发表在分类:
梦近长城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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